人民日报评论员观察：数据权力如何尊重用户权利
她刊官方账号作者 | 无菌卤蛋
来源 | 她刊
“不用你们封杀我，我不干了。”8月2日，赵露思用一则声明瞬间炸翻热搜，控诉她的经纪公司银河酷娱。
她上一次连续多日霸榜热搜，是今年年初自曝患上抑郁症，躯体化严重，住院期间说话、吃饭、走路都成问题。那时的视频里，这个女孩似乎经常在哭。
再往前，她在如《传闻中的陈芊芊》《星汉灿烂》等代表作里，都给人留下鲜明的“活人感”。那时候，她还是个爱笑、活泼的女孩。
从活力到抑郁，再到如今的高调开撕，人们感叹这位女星“自毁式”的转变，也开始指责她的不体面：赵露思，疯了。
“疯”这个字眼，似乎是女性在面对、处理问题时最易被冠上的评价。发疯，意味着不体面、情绪化、甚至没有处理事情的能力。
可事实，真的如此吗？
当一位女明星不再体面，然后呢？
撕破脸
一夜之间，赵露思带着数十个相关词条冲上热搜。
起因是8月2日晚上20:41，赵露思突然亲自下场，控诉经纪公司银河酷娱，并配上了自己的抑郁指数测量表。
当红95花公然表明“我不干了！”，似乎前所未有，瞬间点燃热搜。
紧接着，银河酷娱发声明回应：若赵露思女士对我司的工作有任何质疑，随时欢迎赵露思女士与我司沟通协商解决。
很快，赵露思以一个“绿茶”表情进行转发：“这么多股东的一个公司，有一个人给我发信息吗？拳头永远打在棉花上，然后静静的看着你发疯。”她措辞尖锐、语气激烈，显然并不想止步于公式化的体面。
“我内核超烂，也不体面，但不用你们封杀我，我不干了。”似乎抱着鱼死网破的决心，赵露思彻底爆发。
风口浪尖之中，她又开启直播，并配文“没疯，谢谢”大方回应，引来3038.7万网友观看。
截止目前，她的名字已经在热搜挂了一天两夜，期间话题不断发酵，任何风吹草动都引发热议：于正评价赵露思遭遇、赵露思直播、赵露思回复利用网友解约、银河酷娱取关了赵露思……
尽管事情尚未明朗，顺藤吃瓜的网友各自为营，但有一个观点却似乎出乎意料的统一。
对于女明星在微博上公然喊话、撕破脸这件事，不少人都认为：这太不体面了。
体面，这条娱乐圈的金科玉律，一直以来都和艺人、团队、经纪公司、合作方甚至粉丝形象深度捆绑。
对于活跃在聚光灯下、一定程度上靠形象维持商业版图运转的艺人而言，更是重中之重。
而不够体面或许意味着，无论结果如何，赵露思的形象、人气、商业价值都将受到影响，甚至极有可能崩塌。
实际上，过去一年间，赵露思的形象早已饱受争议。
年初，赵露思曾以“被送医院抢救”等相关词条多次登上热搜，因“突发失语症和肢体障碍”全面停工。
稍有好转后，她公开自己患上抑郁症的情况。
在她发布的视频里，她无法正常走路，费劲地挪动小步子；无法顺利吃饭，别扭地拧着勺子，吃一口手抖出半勺饭；无法正常说话，多数时候只是笑笑；就连回到床上，都要朋友抱着体重降至36.9公斤的她轻轻放下……
而她的公开谈论，在一些网友看来却成了一场并不高明的炒作。
一些人截出对比图嘲讽，“失语症患者七天康复？这是什么医学奇迹？”“我抑郁症吃药三年才稳定，她一个月自愈？”“把病当通关游戏，侮辱真实患者！”
她陷入了大量关于“抑郁症营销”的质疑，人们口诛笔伐，在她的每一次露面里不遗余力地分析她的每一个表情、动作，打上“鬼迷日眼”“不体面”“炒作”的标签。
毕竟，女明星作为既得利益者，手握大量财富与名利，却公然暴露出自己辛苦、脆弱甚至不堪的一面，不管是否确有其事，都将被视为一场不体面的无病呻吟。
似乎只有体面，才对得起“欲戴皇冠，必承其重”的光鲜与高收益。
放眼娱乐圈，被体面裹挟的不只赵露思。
一直以来，女明星们不管是官宣、解约、恋爱、离婚，甚至于颁奖礼上的一个举动、背景里的一个眼神，哪怕在婚礼上被人当众扔入水中，如何保持体面都是一个必修的课题。
随时随地，她们的言行举止都有可能被放大、解读，成为人设的“照妖镜”。
但现在，她们主动打碎了一些东西。
照妖镜
章子怡的不体面，来自一记凌厉的白眼。
去年的戛纳电影节现场，章子怡提到自己有一场最用心的戏不在成片里。
“不知道为什么，被导演剪掉了。”无数镜头前，她当场对导演陈可辛发问。这一表达，被网友解读为不满。
导演回应：“没有剪。”但章子怡翻了个白眼，又很快调整了表情，开玩笑似地笑了笑后，嘴巴再度抿成一条倔强的线。
一年之后，当人们再次回头看，才意识到：章子怡的白眼，是她又一次的野心外露。
最近，一部名为《游过海岸一百米》的电影立项引发关注：导演、女主角为章子怡，编剧是她在《我和我的父辈》中合作过的李媛，女二为文淇。
曾经，章子怡是不想当导演的。尽管在《我和我的父辈》中执导过《诗》一篇章，反响不错，但她直言：“导演不是女人干的活”。
作为头部演员，她一门心思扑在自己认可的剧本和角色上，便已拥有足够大的选择权。
不过此刻，她要的不只能选这么简单。看得出来，章子怡不再甘愿被选择、被剪辑、被操控，她要成为掌握话语权的人。
以一个音乐或影视作品为例，除本身的内容外，面向观众时最直接也最具宣传效果的部分即为艺人。
艺人在宣传周期、乃至整个职业生涯里，时刻注意个人形象及言论，被视为职业道德的一部分，也便于规避不当言论对利益各方造成的冲击。
但人们显然不满足于此，热衷于在各种场合随意将女明星的一个眼神、一抹笑容解读为“心机”，由来已久，却绝非合理。
现在，随着市场发展，一些审视也悄然发生改变。
出于市场蛋糕争夺激烈、宣传追求爆点、艺人打造个性化IP等需求，一些体面开始被权衡、舍弃，一些“不体面”也被视为个性、魅力的一部分。
几天前，烈日下穿着长裙录制外景的李晟，在休息时将腿岔开而坐，胳膊随意地耷拉在膝盖上，就被人提醒“不雅观”，坐相不佳。
她当即反问：“干嘛，咋了？女人不能这么坐吗？”不太“体面”的回应，让她登上热搜。
一些网友抨击她“不文雅”“没女孩样”，可根据《生命时报》报道，李晟这一坐姿反而透气、稳定，更利于女性健康。
况且，这只是一个随性的坐姿，本就不应该与一名演员的形象、业务能力、甚至性别刻板印象所捆绑。
李晟果断反击称她“不体面”的歪理，收获大量点赞。但敢于发声的“李晟们”毕竟是少数，一些性格相对柔和的女星仍困在漩涡里。
出席北京国际电影节的林志玲，因走路时缩着脖子，就被指责畏畏缩缩、全然没有女明星的体面，“怎么日里日气的”“一看就是婚姻不幸”……
印象中，林志玲永远得体，以至于她这一次的“不体面”被认为是职业生涯中少有的污点。
她不得不出来回应，温柔地表明自己一定会好好注意，才又被重新被归于“体面人”的行列。
同样在红毯之上，前段时间的华表奖上一众男星集体状态不佳，却几乎没有关于其形象“不体面”的评价，顶多引发网友调侃：从哪里开始是明星？
作为艺人，在活动公开场合以良好的状态出席，本是工作的一部分，对于形象的要求应该一视同仁。
可若是只有女明星被困在名为体面的抽屉里，宛如“薛定谔的猫”，不知道是谁、会在什么时候拉开抽屉、看到什么状态、作出何种点评，她们只能渐渐活成一块名为体面的石碑。
回归舆论场上，赵露思并不是第一个跳出来以如此方式“讨伐”的人。
前有李明德与《三人行》剧组发生纠葛，跳出来踢爆剧组，被视为没有背景的普通人硬刚资本的壮举，曾被一片叫好。
没有人认为他不体面。他被称为“娱乐圈的清流”，许多支持他的人疯狂打赏，一场直播收入千万。在大胆发声之后，他的生活似乎真正开始好起来了。
哪怕与此同时，他不断被爆出卷入欠薪、狂躁症、情感关系等纠纷，直至近日因砸车入狱，许多人仍对他敢于跳出来反抗娱乐圈潜规则的“壮举”津津乐道。
没有人需要完美受害者，李明德如此，那，赵露思呢？
体面，不该流于表面
赵露思的不体面，或许只是女性探索表达的一个缩影。
在漫长的成长过程中，女性被社会规训出察言观色的技巧，对“体面”的落实成了其能力、情绪甚至人品的标尺。她们似乎更习惯沉默，擅长自我安慰，而非激烈地表达。
这一点在赵露思的发声中也可窥见一斑。
她并非一开始就选择撕破脸，而是先发出了一条艾特公司的无字微博，等待公司找她沟通。
信息如泥牛入海。
3个小时后，她不等了，不体面了，才终于被看见了。
当发疯成了一种沟通方式，体面注定沦为牺牲。
赵露思的“不体面”，恰恰印证了娱乐圈过度追求表面体面的恶果正在反噬。
曾经盛行的明星告黑、工作室打假等官方发布公告，看似体面，却在日后的一次次反转后，求锤得锤，打脸自己，更伤害了那些信任他们的人。
而真实的体面，背后往往隐藏着数年不为人知的痛苦，总有一方被迫将其吞下、消化，才能皆大欢喜。
李宇春早年间曾被网暴长达十年，期间她保持了几乎完美的体面。
某音乐巨头2015年的年度颁奖盛典上曾公然将她性别弄错，她仍微笑着领下奖项，并没有为难任何人。
她从不当众发难，但背后的心酸痛苦却积累在了她和每一个爱她的人的心里，沉重如山。
直到10年后，她终于发声，直言如果再让她选择一次，她要“不体面”，要直截了当地反击，发出女性的声音。
即便高情商如杨幂，总能在每一个舆论的转角处优雅面对风暴，却在15年前面临公司问题时，也曾在微博上言语激烈：“有本事就杀了我，杀不死，就等着看我变得更强大吧。”
可，一次失态又如何？如今，这条微博再度被翻出来，没人觉得它不体面，只感受到了力量。
当杨幂兑现了那句并不美观却足够热血的话，所有体面的、不体面的表达，都成为让今天的她闪闪发光的力量。
在物欲横流的娱乐圈，假把式的体面层出不穷，也许有时候不体面也是一种真实。
昨天，赵露思开启的第二场直播里，又扯下了音乐节的遮羞布。
她提到自己“不会再去音乐节了。大家（夜排）很遭罪，而且我唱歌只能说能听，就觉得算了。”
这样的说法并不好听，但足够真实。真实到让我们清楚地意识到，被裹挟在音乐节这场割韭菜盛宴中的，不止观众，或许还有许多像赵露思一样的艺人。
现在，她不再需要“体面”了，终于可以大声拒绝，大声说“不”了。
当不够“体面”的女性们，开始拒绝表面上的皆大欢喜，拒绝让自己沦为喜剧收尾的牺牲品，这本身就是一种进步。
因为，比起是否“体面”，分清是非对错，维护合法权益或许才是更重要的事。
如果仅仅只是由于一些“不够体面”的表达，就要被抹杀成绩、价值、存在甚至无视真相与对错，真的太重了。
它本就不该成立。
无论何时，人们期待的永远都是一个真相，而非一份本末倒置的体面。
或许，赵露思早点开口，就不会抑郁这么久了。
